公交停运的城，真的揭不开锅了？

作者 | 秋池

电影《我不是药神》里有一句经典台词，“世界上只有一种病：穷病。这种病你治不了，也治不起。”

疫情三年，一些家庭受到影响，这很好理解，毕竟微观个体抵御外界风险冲击的能力有限。对于一座城市来说，部分经济活动临时“停摆”，造成地方财政吃紧也并非罕见，但是说财政吃紧造成城市公交都停运，怕是有点说不过去。

从住房到交通、从教育到医疗，城市公共服务涉及基本民生，事关普通老百姓的日常生活，容不得出现半点差错。

近日，一则“公交停运”的信息，很快引起关注。

2月23日上午，商丘市公共交通有限公司（下称“商丘公交公司”）在其官方公众号“商丘公交”发布通告称，在政府补贴不到位与疫情冲击之下，公司“经营异常困难”，三月起，将暂停全市市区公交线路——但这一态度只坚持了四小时。

虽然该则通告很快被发布者删除，但商丘公交停运的消息还是引起极大关注。随后，商丘公交公司在中午又发布最新通告，称将克服困难，确保公交不停运，不影响公众出行，此前发布的公告对社会造成的不良影响，深表歉意。

商丘公交停运引发轩然大波，这背后到底是为什么？

公交停运风波

商丘一则公交停运的消息引发轩然大波后，官方也给出了停运的具体原因。

商丘市政府发布的情况说明称，商丘公交是由2006年改制的民营公司，负责运营商丘市市区公共交通，市财政一直按约定予以补贴。受疫情影响，该公司经营确实遇到困难，市政府工作组已进驻，将依法依规查明情况，进一步纾困解难，确保市区公共交通正常运营。

据澎湃新闻此前的报道，2022年5月，开始有商丘网友反映“市区范围内有半数公交车好像停运，剩下运营的班次也减少明显”等问题，商丘市交通运输局6月答复称，受疫情影响，居民出行乘坐公交车意愿明显降低，公交有序恢复运营后，客流呈断崖式下降。目前，公交恢复运力不足70%，30%以上的冷僻公交线路客流严重不足，市公交公司运营已出现困难。

实际上，商丘公交公司陷入运营难困境并不是这一次才浮出水面。

早在2020年12月，商丘交通局发文称，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对道路客运行业产生重大影响，经营者普遍出现经营困难，亟须强化政策扶持。

公开资料显示，商丘是河南的东大门也是河南第四大人口城市，常住人口接近800万，在17个地级市中仅次于郑州、南阳和周口。

商丘下辖夏邑县、虞城县、柘城县、宁陵县、睢县、民权县6个县，梁园区、睢阳区2个区，永城市1个省直管县级市和2个功能区，市区常住人口超过百万。

公交是普通人出行的主要工具，是一个城市重要的基础设施、公共服务、民生工程，一旦停运除了影响普通人出行之外，更是给一座城市经济活动的正常运转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。

例如，商丘公交公司一位工作人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，“很多员工在这里工作很多年了，有的甚至全家老小就靠公司工资维持，我们也希望公共交通能有序运行。”

为何停摆？

在许多人的印象中，公交公司都是国企，可是商丘公交的股东名单里都是清一色的个人，唯一例外是工会也只持有15%的股份。

据报道，商丘公交早在2006年改制的民营公司，政府只是给与一定的补贴，按照商丘公交公司的说法，财政补贴不到位是停运的主要原因。

也就是说，公交公司老板认为，公交公司停运是无奈之举，主要是当地政府没有尽到公共责任。

那么，商丘市财政真的已经到了连公交公司补贴都掏不出来的境地了吗？

实际上，商丘在河南18个地级市，经济总量排名第七，去年的经济表现也有可圈可点之处。根据商丘市统计局发布的公报，2022年全市生产总值完成3262.68亿元，同比增长5.1%，比河南3.1%的平均线整整高出2个百分点。其中一大推动力正来源于22年的大宗价格暴涨，而煤矿产业则是商丘的支柱产业之一。

一般来说，地区发展的上限决定了城市的财政水平。

但“吃紧”，确实成了商丘财政的关键词。从全国来看，作为农业大省，河南的财政自给率长期就远低于全国平均水平，2021年只有44.5%，商丘的自给率在全省更是处于中下游位置，只有34.2%，排名第13位。

图注：表头“漯河市财政自给率”应为“商丘市财政自给率”

1月9日，商丘市发布了2022年市级预算调整方案，明确指出受新冠肺炎疫情、持续落实减税降费政策和经济下行等因素影响，市级一般公共预算收入、政府性基金预算收入短收较多，需调减有关支出。

其中，市级一般公共预算收入预计减少3.1亿，除了财政收入减少外，市本级政府性基金收入更是大幅缩水，据公开披露的数据，2022年商丘市本级政府性基金收入年初预算127.5亿元，止于11月底完成38.8亿元，为年预算的30.5%。

也就说，2022年商丘市级政府性基金收入存在近70%缺口，接近90亿元。

在这样的财政压力下，商丘市财政没法拿出钱对公交公司进行补贴似乎也是有情可原。

但是，耐人寻味的是，1月28日，农历新年上班第一天，商丘市进行了132个重大项目集中开工，总投资1667亿元。

虽说1667亿不完全都是政府掏腰包进行投资，但是在重大基建开工的投入面前，公交公司的那点补贴显然是微不足道的。

其实，商丘市也不止一次明确表示要对公交进行补贴。

2021年10月，商丘市人民政府《关于城市优先发展公共交通的实施意见》表示，

确立公共交通在城市交通中的优先地位，在设施用地、投资安排、路权分配、财税扶持等方面对城市公共交通发展给予优先保证，推进城市公共交通持续、稳定、健康发展。

不只是商丘

受补贴影响，城市公交陷入运营危机的不只是商丘一家。

自2020年起，同在河南省的周口市郸城县公交系统，就经历过4次停运，公交司机的欠薪时间最长时达3个月。

2022年8月12日下午，河南省周口市郸城公交再次发布全县公交停运公告。公告称，公交公司经营困难，驾驶员工资连续几个月发不上，导致城市公交全部停运。

去年9月，兰州公交集团连续3月未向员工发放工资，还“创造性”地想出，让员工向银行贷款来给自己发薪的办法。

今年2月10日，陕西蒲城市民反映县城公交停运，出行极其不便，从蒲城东公交站到县城一辆公交车也没有，只能打出租车。

几天前，辽宁葫芦岛市建昌县市民反映，当地公交车停运近两个月，建昌县交通运输局办公室工作人员接受采访称，经政府介入，公交系统将很快恢复。

据南方都市报就曾指出，疫情影响之下，不少地方财政“亮红灯”，而严重依赖财政补贴的公益性亏损性行业——公交，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冲击，一些大中小城市都曾暂停部分公交线路来及时止损，还有地方发生过公交司机欠薪。

不仅在国内，公共交通运营亏损是全世界普遍面临的问题。而且，随着私家车、线上办公方式的普及，选择公共交通出行的客流呈下降趋势，更加大了运行压力。

对此，既需要地方财政补贴助力，也需要公交企业创新服务模式。

借鉴国外国家的相关经验，相关学者的研究也指出，国外公交运营有三个方面的经验可以借鉴。

一是重视公共交通立法。国外的普遍做法是通过出台相关的法律法规，制定对公交发展的扶持政策，用法律形式保障城市公共交通的发展。

二是改革税费制度以扶持公共交通发展。例如，为了保证城市公共交通的发展，法国建立了公共交通税，所得资金用以弥补公交企业亏损，德国实行了一系列税费减免政策，以扶持公共交通建设。

令人欣慰的是，2月25日下午，河南省商丘市多位公交车司机陆续收到了拖欠了几个月的工资。

不过，公交公司运营压力的解决依然需要从根本上加以解决，因为公交停运不只是居民出行之痛，还关乎城市服务能力、政府公信力等。